第178章
云幕灰沉沉,北风卷地。 韩擒驱动马车,带着唐青低调地赶往幽州的方向。 第97章 银风谷地处冀幽州交界带, 山脉绵长,又因幽州偏远,是以官道僻静, 偶有商贾货运的车队途经。 值十月下旬, 天寒风干, 要进城的商队早就赶着时间入境, 官道周围除了光秃秃的山岭, 罕无人际。 赶在天色暗前, 韩擒停了马车, 吩咐暗卫寻处避风的地方。 很快,暗卫搜寻到一处闲置已久的茶驿。 此座茶驿年久失修,行往冀州的商队兴许时常借住这间茶楼, 尚能看出用过火的痕迹。 暗卫将整间茶楼和附近都做了仔细地查探,确保四下无人,韩擒便将马车内的人接了下来,缓声道:“今夜在此地暂宿, 过两日就可进城, 先生再忍两日。” 十月末的天, 幽州干冷,唐青这会儿已身裹狐裘,毛绒绒的兜帽几乎罩去半张面容。 他眨了眨帽檐下的桃花眸,一边观察周围,一边跟在韩擒身后走进门口。 韩擒道:“此地破旧,好在能避风,且将就一晚上。” 唐青有几日住在马车, 奈何到了夜里风势太大,纵使安装了隔板, 每到深夜,只觉耳边有持续不断地鬼哭狼嚎,扰得彻夜无眠。 他近来觉浅,连续赶着路下来,脸又小了一圈,精神也不见好转。 韩擒看在眼底,满心忧虑,沿途尽量找寻能落脚的地方。 暗卫留了人专门值守,旁的都各自寻角落休息。 韩擒从马车后拎出半人高的包裹,将一块空地打扫干净后,利索迅速地搭起睡榻。 唐青拿着烧好的一壶水跨进门槛,韩擒正把被褥铺好。 他抖开被褥,从木箱内取出汤婆子,见此,唐青抬了抬胳膊,主动把热水罐入其中。 韩擒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褥中,道:“等暖和了再上榻休息。” 唐青“嗯”一声,轻声应道:“辛苦你了。” 韩擒看着他:“先生瘦了。” 两人同时开口,又同时静下。 韩擒率先移开目光,许多关怀的话咽在嘴边,唯独眼神泄露了心意。 他狼狈起身:“我去弄些粮食,先生稍坐片刻。” 若再不出走,他怕自己遏制不住,做出连他都预料不到的举动来。 干冷的风扑在面上,寒意拨回神智。 良久,韩擒收回变化不定的心绪,从暗卫那里拿了条捕来的鱼。 他心无旁骛的将鳞片内脏和骨刺剔除后,用带来的菌菇酱料就着刚处理的鱼肉熬了点新鲜鱼汤。 这些日子,唐青的黯然伤神他不是不清楚。 表面上云淡风轻,可夜里总会因为噩梦惊醒。 为了缓解唐青赶路中途的疲劳,韩擒照着他的喜好备了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。唐青每每看着,便不由自主地出了神,恍恍惚惚的,连韩擒在一旁窥视许久也不曾觉察。 若他趁此机会伺机追求,唐青会答应吗? 韩擒怔神,火光乍响,鱼汤滚出乳白的泡沫。 他双目一眨,险些被热气熏出泪。 韩擒面无表情地盛了碗汤,又挑了几块肉和菌菇放进去。 因为太明白唐青的为人,所以韩擒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。 无论对谁,即使分开,唐青留给他们的,只有温柔,没有怨恨和决绝的情绪。 可也正因这份美好,他清楚地看到了唐青坚韧的那一面,一旦认定的事,绝不回头。 鱼汤热度降下,韩擒端着汤碗走进茶楼。 * 入了夜,火光照亮茶楼一角。 唐青浑身有着说不出的疲惫,给幽州边贸舒主司去了信后,喝完鱼汤稍作洗漱便合衣躺下。 被褥已让汤婆子熨得暖和,双腿很快热了起来,连带着手和脸也因为温暖红润几分。 他缓缓眨眸,将自己蜷起。深夜独处时,适才有了机会放空情绪。 唐青还是高估了自己,他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洒脱。 连着半个多月,只能借助夜晚平复内心,力图让他尽快回复状态,别因此耽误了公事。 辗转之际,只听门外响起一道低沉声音。 “先生,可睡下了?” 唐青压了压嗓子,做出困倦时才会发出的语调。 “阿擒,找我何事?” 他欲下榻,韩擒似有所感:“我进去就好,先生安心躺着。” 唐青缩起正要落地的腿,整个人懒散疲倦的裹在褥子里。 青年双眸盈盈,瞳仁里的清光随着韩擒的走动而闪烁。 韩擒被他如此看着,心口窒息一瞬,端着安神汤的手差点不稳。 唐青皱眉:“又需喝药?” 连着十来日一天三顿药,满腹都是中药的味道,他暗暗叫苦不已。 韩擒:“……只是些宁神静心的汤,并非药。” 说罢,低下声道:“多少喝几口。” 唐青抿唇,继而浅笑一声:“我喝。” 他垂眸,吹了吹碗里的汤,慢慢将其服下。 韩擒目光不禁痴着,只觉安静温顺的唐青浑身散发着诉说不完的美好。 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颤,那些趁虚而入的话堪堪止在喉间,艰难开口:“若先生睡不着,我可以说些幽州形势与你听。” 唐青自前几日就在看幽州合志,上面记录了幽州历年来的大事转变,不少“小事”因为各种关系并无记载。